黛安晴

【瑞么|短篇】看见

2015年琪吧文赛作品,主瑞么。这篇好像没有那么ooc……?

当时为了纪念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七十周年写的。

两次世界大战毁灭了欧洲。

“太阳快落山了。”

“没关系,明天它还会升起来的。”

=====

一.

清风徐徐,这一天下午的阳光并没有多少夏天的毒辣。林德医院拱形门外面大片的草坪依旧郁郁葱葱,几个孩子正蹲在里面抓甲壳虫。远处有湖畔环绕。

多么平静的日子啊,瑞琪·怀特感慨地叹了口气。医生和护士并不给他提供报纸,也从来不告诉他前线的事情。已经是1944年8月19日了,他的部队究竟怎么样了?

这一天医生终于允许他下床活动了。刚才瑞琪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却因许久不曾走动,两腿无力得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该死的,放在六月诺曼底登陆那会儿,就算是德国人的炮火也没让他和他的兵停下来。在索德滩,瑞琪的第三师第九团就算上岸前沉了十六辆坦克,就算之后和德军第21装甲师不期而遇,他也能带兵打退这支精锐部队,还能带伤领部队向前推进七公里并赶到奥恩河畔与第六空降师取得联系。

然而到达奥恩河畔后,他却因伤口感染被送进了医院。

但她又怎么样了?诺曼底登陆之后他再未收到过来自英国的信,而他们最后一次通信也已是四月底的事情。她在英国都还好么?

瑞琪站在半弧形的窗边,看见载满医疗用品的卡车停在门外。而与平常不同,这一次物资卡车的后面还有一辆轿车,车头插着英国陆军的旗子。他进入林德医院后,每天都会靠着窗户观察外头的人。有时候某个将领身旁秘书的眼神可以让他笑一整天,又有时候那些士兵大伤初愈后的眼神又会让他默默伫立良久。

陆军的车来医院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但是这么这一天他总觉得有些许特别的地方,但又说不好。

没过一会儿,护士推门进来告诉他:“怀特上校,您有访客。”

弗兰克·朗曼进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挂了一屋子的油画。弗兰克笑了笑。瑞琪·怀特正坐在病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穿一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并不扣上,整个人还十分精神。

“上校。”他向瑞琪敬了个军礼。

瑞琪已经猜到是他。“下午好,少校。”他望向弗兰克,“看见你依旧四肢健全,是件好事。”弗兰克笑着,伸手将瑞琪拉了起来:“看见你依旧在作画,也是件好事。”

瑞琪浅浅笑了笑,和他像兄弟一样拥抱。这个人是他的下级,是他的战友,更是他自幼一同成长的伙伴。但他们并不是满心愉悦的——

“第九团活下来几个?”瑞琪拍了拍弗兰克的后背,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谁都不想提起的问题。诺曼底登陆有伤亡人数仅197人的犹他海滩战役,也有惨烈如奥马哈海滩之战。虽然登陆战之后的战役伤亡会减少,但两个月下来,还能剩多少人呢。

弗兰克的表情显得凝重:“糟透了。盟军情报有误,结果七月初登普西中将命令第三师夜袭德军的时候我们反被偷袭。虽然还是打赢了,但我们也损失惨重。安迪在救援时被炮弹击中,和他一起阵亡的其他军医有三四个。还有几个十八岁的孩子也死了,卡特和强尼也是。”然后他又张了张嘴,却再没说下去。

瑞琪没有说话。

安迪死了。当战场上夜幕降临,每一个人无言面对未知的黑夜思索前路茫茫时,当垂死的士兵在痛苦中挣扎挣扎又哀嚎时,瑞琪都无法忘记他们的眼神。他一直记着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那个孩子的下肢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医疗物资不够了,而就算能被送回后方医院他也不可能支持下去。瑞琪在双方短暂停火的时候将他扛回战壕,听他呼吸着最后的气息,满身是鲜血和泥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彼得·莱恩斯,长……官。”

“你是德文郡来的,我听得出你的口音。”瑞琪说,“我会告诉你妈妈,他的儿子是个英雄。”

然而彼得没有回应。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神要越过瑞琪沾满泥水的发梢,越过前线褪不去的硝烟,穿过天空终年不散的云和雾。瑞琪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晨光照耀大地,德文郡的乡间牧民依旧在恬静中劳作。他的父母就在那里,也许还有一位羞涩而温和的姑娘希冀中等待。

安迪阵亡的时候,他又看到了什么呢?

“安置好他们的家人,亲自给他们的妈妈和爱人写信——现在只能做这些了。”他苦笑着站起身,看见弗兰克出神地望着窗边的画架上、那幅尚未完成的油画:伦河的河谷,山丘和树林环绕,大片宁静的湖面,一座美丽的城堡坐落在中央。“利兹城堡?”弗兰克问道。

“是啊,肯特郡的利兹城堡。”瑞琪说,“战争爆发后我再没回去过,也不知么么怎么样了。”

弗兰克皱了皱眉:“她没和你写信?”

“没有。”瑞琪长叹一声,向窗外望去。



二.

瑞琪和弗兰克站在远处的湖岸上。不时有天鹅落在湖面,惊起水面上无数水鸟翔集。瑞琪捡了一些平滑的石头打着水漂,而弗兰克则时不时评价一下这里的水质如何,应该有什么样的鱼,什么样的鱼该用怎样的鱼竿、怎样的鱼线、怎样的方法钓上来。关于钓鱼的事情,他能说一箩筐,毕竟弗兰克祖上都是渔夫。

“等到战争结束,你也能闲下来钓钓鱼了。”瑞琪笑着打断了弗兰克的话,以免他说到太阳落山。而此时已是天色向晚,又一天即将结束。瑞琪将最后一颗石子丢了出去,手上的力气没有用好,那石头扑通一声进了河底。从德国入侵波兰、英国对德国宣战那一天开始,他就从肯特郡被调往战区。这是漫长的四年啊,瑞琪想着,每当战场血流成河,子弹和炮火卷起的硝烟和尘埃蒙住了他的眼睛,瑞琪都会想起她。死亡一次次试图将他从人间带走,无数次接近得能感受到死神的呼吸,瑞琪会看见那座利兹城堡——她还在等他。他不能死。从西迪巴拉尼之战到阿拉曼战役,再从阿拉曼战役到诺曼底登陆,枪林弹雨之下他一次次用胜利换回自己生存的可能。可什么时候才是头呢,瑞琪不知道。

“等到战争结束,我也能见到她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呢喃着。

弗兰克没有听见,忽然转过脸对瑞琪说:“前两天登普西中将说,诺曼底登陆时第九团打得很漂亮,要升你做少将。到时候第三师都归你管,你得让我当个上校。”

“少将又有什么能耐,不同样结束不了这场战争么。”瑞琪淡淡地说,“我还没问你今天为什么能来找我。”

“你慢慢听我解释。”弗兰克蹲下来拾几粒河滩上的鹅卵石,“今天来是有两个惊喜要告诉你。第一个是今天上午盟军已经渡过了塞纳-马恩省河,再过几天就要解放巴黎。上头的人想让你归队指挥战役——我猜你一定很想念第三师。解放巴黎之后,欧洲战场很快就能结束了。”

“这个今天看见你的车时我已经想到了。”瑞琪点了点头,“那么第二个呢?”

弗兰克并没有直接回答:“三天前我遇到了她和她哥哥捷克,他刚刚调到第三师升任上校。肯特公爵的一双儿女都很有本事啊——你猜猜么么为什么几个月没有给你写信?”

瑞琪回答不上来:“这……和你今天来有什么关系么?”

“她在后方做了护士。这真是一件奇事:如今男性贵族入伍上战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一次肯特公爵的女儿虽然去的是后方医院,但也是部队里仅有的几个贵族小姐。”弗兰克笑着说。

瑞琪一怔:么么,护士?他很难想象她成为护士的模样。但他还是诧异弗兰克为何跟他说这件事。

弗兰克看见他痴痴的模样不禁咯咯笑了起来,伸手指向不远处:“你看那里,第二个惊喜。”

夕阳西下,云层映着晚霞燃烧在天际。火红的太阳洒下橙黄色的阳光,仿佛要融化在这苍穹之下。瑞琪感觉呼吸都离自己而去了——他看见了她。

“么么!”他忽然想起来了,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宁静的下午,他和她在利兹城堡外的湖畔相遇。湖面上的天鹅、环绕的山丘和森林,林德和利兹城堡的风景仿佛要重叠在一起。而战争爆发后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她说会等着他回来。

么么·贝莉在湖畔那一端,周身环绕着赤色阳光。晚风将长发吹起,她忽然回眸浅笑,一如1938年在利兹城堡相遇的那个傍晚。

瑞琪甚至顾不上他和她之间的湖水,也顾不上弗兰克和医生在后面的惊呼,一头扎进水里向么么游去。水可真他妈凉啊,冻得手脚都快伸不开了——这是瑞琪跳入湖中的第一感觉。然而作为可以两栖作战的优秀将领,就算大伤初愈,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对他而言简单到不用腿脚都可以游过去。

他上岸时浑身都在滴水,白衬衫贴在身上。这并不是十分优雅的样子,甚至说得上有些狼狈。可是他不在乎,她也不在乎。

“瞧瞧,当年那个优雅又风流不羁的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么么笑着。瑞琪一把将她拥住,而她也任他身上冰凉的水渗进自己的衣裙。“四年了,你却一直没变。”瑞琪贴在她耳边道,然后松开手让她和他分开。

“你就不担心着凉?盖尔医生不会愿意看见他的病人这个样子。”

瑞琪低头凝望她的眼睛:“不会,傍晚的阳光会将我烤得暖烘烘的。”

么么笑了笑,牵住他的手。于是两人慢慢地在湖岸上行走。瑞琪忽然觉得这漫长的四年在这一刻有了希望:那些阵亡的好友、同伴,放眼看不透的尘埃和硝烟,在鼻尖弥漫的鲜血气息。逝者已去,而他还要继续向前。

“太阳快落山了。”么么轻轻地说。

瑞琪沉了沉心神:“没关系,明天它还会升起来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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